甘井子十三少

Jar of love

【飞波】爱不可及

我最怕好写手写BE了我要哭死……

面摊小贩:

爱不可及




 


二月。


 


他坐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,隔着玻璃,静静地端着话筒,沉默地凝视与他一墙之隔的人。


那人有些瘦了,脸颊苍白,且凹陷着;那人着一件军绿色大衣,头发发黄、微卷,精气神不大好,唯那双眼睛是雪亮澄澈的,专注凝视的模样,既像鹿,也像狼。


那人拿起话筒,声音有些哑,语速也很慢:“这几个月事儿多,忙不开,没来看你,我买了棉绒内衣,已经送进去了,拿到手了你记得试试,看看合不合身。”


 


那人上一次来,是一月。


 


他没有反驳,只是点了点头,那人又道:“什么时候能出来?”


“三月二号。”他说。


那人微微笑了:“那好,能赶上十五,今年就能吃上元宵。”


他“嗯”了一声。


 


那人并不在意他什么心情、什么态度,亦或是回了什么话,自顾自地讲最近发生了什么事,胡同里的猫和哪只狗好上了,那只鹩哥又会说了什么话,酒吧的生意很好,好到让他自顾不暇……


 


那人忽然住了嘴,问:“什么时候能出来?”


“三月二号。”他说:“能赶上十五,能吃上元宵。”


 


那人满意了,又与他说了一会儿,才道:“我走了,下个月再来看你。”


他说:“下个月我就可以出去了,我去看你。”


那人道:“好。”


 


这样的日子,持续了七年,那人的健忘症,却一年比一年的严重了。


 


三月二号。


 


小飞办好了最后的手续,拎着一兜行李,站在监狱大门前,等它为自己开启。


一脚跨出去的时候,小飞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


自由,离了他太久,以至于当自由回来时,小飞惧怕,恐慌。


 


这种负面情绪没有缠绕他太久,有人远远地跑过来,接过他的行李,埋怨地说:“今天出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?害我店那边都没交代,匆匆忙忙就为了接你。”


小飞说:“对不起,我忘记了。”


“走吧,回家吧。”


 


那人叫晓波,是六爷的儿子,六爷是被他间接害死的,临走前给他儿子留了封遗嘱,内容大约是他的死不怪小飞,让他儿子以后能拉他一把,就拉他一把。


真真是一个大侠。


 


晓波带他回了自己的家,将行李扔在门口,对他说道:“你先去洗个澡,衣服我给你拿新的,晚上霞姨他们都回来,今天十五,得吃团圆饭。”


 


晓波煮了两大锅的元宵,甜的咸的,白的黑的,又做了七八道菜,他们围坐一桌,闷三儿夹了口木须鸡蛋,纳闷道:“这菜怎么做了两盘?”


小飞抢着说道:“我让晓波做的,我爱吃这个菜。”


闷三儿斜了小飞一眼:“事儿多。”


气氛有些尴尬,话匣子说:“来来,我给你们盛元宵去,咱家呀,七年都没见着元宵的影儿了。”


 


吃过饭,话匣子和闷三儿走了,小飞和晓波坐在沙发上看元宵晚会,晓波问他:“你让我做的两盘木须鸡蛋?”


小飞:“对啊,你还嫌我事多儿。”


晓波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:“噢。”


 


五月。


 


晓波给小飞在他的店里安排了个职位,总经理,相当于吃白饭的。


 


小飞对晓波说道:“我爸进去之前给我留了笔钱,我想取出来。”


晓波道:“取出来干什么?现在的工资不够用?不够用我多给你发点,来路不明的钱还是别用了,损阴德。”


小飞摇头:“我想带你出国。”


“带我?出去干嘛?”


小飞犹豫道:“看看风景。”


晓波嗤笑:“有病,没事闲的。”


 


八月。


 


小飞记起七年前,他把晓波绑了日子。


小飞把晓波带回了家,晓波根本无所谓在哪住,住在哪,霸占了谭小飞的半张床,负责谭小飞的吃食。


他们两个岁数相仿。晓波虚大小飞一些,却单纯的很,他没见过霓虹没炸过烟花,不懂烟不玩车,他扯着小飞的头发问:“这是假发吗?”


“你都没扯掉,你说是真的假的?”


“别人都把白的染成黑的,你偏把黑的染成白的,脑子有毛病。”


“你懂什么?这叫潮流,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。”


晓波于是笑的露出了小白牙:“那你的马子还找了我!”


 


他们整日厮混在一起,小飞觉得晓波这个人很有意思,比和别人飙车吹牛逼有意思,晓波提起他爸便咬牙切齿,待小飞问起,他又会装作不经意地讲六爷年轻时那些事。


讲六爷年轻时腰间别着弹簧锁,肩上挎着一包砖头,踩着冰刀在冰湖上恣意挥洒汗水,讲六爷一把军刀走天下,一刀旋过去,十几个人都不入他的眼。


小飞听的着迷,往常他读小说,那里面的人物个顶个的英姿勃发,手持刀剑腰跨骏马,那里面讲善恶终有报,天道好轮回,那里面讲情之至善至美,偏又判道情到浓时浓转薄。


 


后来,小飞见了六爷,终于懂了什么叫侠在人间存于人心,他钦佩,感叹,为六爷的作为热泪盈眶。


他胸中涌着热血,在狱中也没能浇沉。他懂了侠,又疑惑,什么又是情呢?


 


十一月。


 


小飞局促地坐在椅子上,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一根细铁棒,在黑色的片子上来回移动。


“上一次的撞击给患者留下的创伤相当严重,并且患者没有及时配合治疗,也没有静养,这里,还有这里,情况已经很不好了,患者健忘症逐渐严重只是个开始,到了后期,嗜睡、失明、失语,甚至猝死,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。”


小飞张了张嘴,他似是哑了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
“我们不建议做开颅手术,对于这位患者的情况来说,危险性过高,成功率小于5%,最好还是保守治疗,我们的提议是这样。”


“您……您跟我说实话,花多少钱无所谓,还能……还能治好吗?”


 


医生用他那种特有的悲天悯人的眼神注视着小飞,接着,摇了摇头。


 


十二月。


 


爱是什么?情是什么?


爱了不一定相濡以沫,相濡以沫不一定有情。


 


小飞趁着张晓波熟睡,将手掌附在他的眼睛上,虔诚地吻了下自己的手背。


 


情是守护,爱是救赎。


 


一月。


 


晓波破天荒地没有卧在床上,而是点着台灯,趴在书桌上,在一本崭新的日记上写写画画。


小飞披了件衬衣在他身上,问道:“在写什么?”


“我怕我以后连我姓什么都忘了,趁着我还能记住,赶紧写上。”


小飞凑过去要看,晓波忙把日子本捂住:“以后再给你看。”


“以后是多久以后?”


“等我彻底老年痴呆了吧,你把这个给我看,或者等我死了,这个就留给你看。”


 


小飞皱了皱眉,他酝酿了一下心事,道:“晓波,我,我爱你。”


“你不爱我。”晓波说:“你爱的是你的故事。”


“不是……”


“况且,我也不爱你。”


 


二月。


张晓波躺在病床上,眼睛已经看的不大清楚了。


“房子是霞姨的,但她肯定不能要,床底下有个箱子,没有锁,是留给你的,店也是你的,钱,你分给霞姨、闷三儿叔还有灯罩叔……谭小飞,张学军让我拉你一把,我拉了你八年,你替我照顾他们八年,以后,你娶个媳妇儿,生一窝孩子,钱,不要用你爸的,那些都是定时炸弹,你得学好,得顾家。”


小飞握着他的手:“你好了,我就能顾家,你走了,我家就没了。”


 


晓波笑了:“我记得你关我那时候,你还偷亲过我,你那时候是不是就看上我了?”


小飞说:“对,我就看上你一个人了,你一定得好,好了是恨我也好,是怨我也罢,咱俩还得凑合到一起过日子。”


晓波说:“我不恨你,也不怨你,就是可惜,没能早点认识你,在你还小我也小的时候遇见,现在是不是都会不一样。”


小飞说:“以后也会不一样,只要你好了……”


“我不会好了。”晓波说:“所以,下辈子你得早点来,成不?”


 


三月一日。


 


小飞跪在张晓波的墓前,话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“这地方好,晓波和他爸,都能喜欢。”


“他还在,我带他去比这好千倍万倍的地方。”


“你得好好的,不能想不开。”


小飞闭上了眼。


 


三月二日。


 


小飞找出了床底下的箱子,里面只有一本日记。


第一页赫然写着:


 


“张晓波爱张学军;


张晓波要照顾好霞姨;


张晓波要照顾好闷三儿叔和灯罩叔;


张晓波要照顾好谭小飞;


张晓波爱谭小飞。”


 


谭小飞把日记本死死贴在他的心口,跪在地上,泣不成声。


 


*“天涯远不远?”  
“不远!”  
“人就在天涯,天涯怎么会远?”  
“明月是什么颜色的?”  
“是蓝的,就像海一样蓝,一样深,一样忧郁。” 
“明月在哪里?”


“就在他心里,他的心就是明月。”  
“刀呢?”  
“刀就在他手里!”  
“那是柄什么样的刀?”  
“他的刀如天涯般辽阔寂寞,如明月般皎洁忧郁,有时一刀挥出,又仿  
佛是空的!”  
“空的?”  
“空空蒙蒙,缥缈虚幻,仿佛根本不存在,又仿佛到处都在。”  
“可是他的刀看来并不快。”  
“是的!”  
“不快的刀,怎么能无敌于天下?”  
“因为他的刀已超越了速度的极限!”  
“他的人呢?”  
“人犹未归,人已断肠。”  
“何处是归程?”  
“归程就在他眼前。”  
“他看不见?”  
“他没有去看。”  
“所以他找不到?”  
“现在虽然找不到,迟早总有一天会找到的!”  
“一定会找到?”  
“一定!”  *

end


 


*节选自古龙的《天涯明月刀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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